前文

01  The Clown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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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2   The Editor

「那我先回去了，bye bye~」

「嗯，bye bye，艾米莉。」

和編輯部裡的前輩告辭後，我飛奔出門，直直衝向地鐵站入口。我抬手一看手錶，時針指在7，分針指在4——還好，七點二十分，我有20分鐘的時間搭地鐵，再花個5分鐘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去電影院——不，怎麼想都太趕了啊！

我，艾米莉·布朗，摩爾週刊的編輯，今天也在為時間不夠用而深深苦惱。前一陣子，我們編輯部還在為了趕死線而加班到深夜，這幾天能夠在這個點下班，實在很令人感動。

即便如此，我還是希望，今天如果能再早一點下班就好了。

「叮咚——請先讓車內的乘客下車，請先讓車內的乘客下車——」

隨著列車進站的廣播響起，一大波人潮從列車們湧出，另一大波人隨即湧入。我作為後者的急先鋒，這回成功搶得先機，一屁股佔領座位。隨後才擠進來的一位中年禿頂大叔對我投以一瞥幽怨的眼神，但我對此視而不見，沒辦法，我也很辛苦，你給我稍微忍耐一下。

與車廂內一臉疲憊的人們不同，工作了一天的列車此刻也毫無倦意地往前衝。窗外的夜色往後飄移，市中心散發冷光的高樓大廈逐漸遠去，一條黯淡的運河折射出酒吧燈火的顏色，顯得變化莫測。

冷空調呼呼運作，車廂內靜默無聲。我宛如患上多動症般時不時抬手看下手錶，估摸著待會剩下多少時間供我跑去電影院。是的——為了表彰前一陣子努力的自己，我在昨天訂了今晚7:45開始的電影，主演是那個萬年未得奧斯卡小金人的男人，電影則改編自上個世紀太平洋彼岸的經典文學，那本深受村上大叔厚愛的同時折磨了無數美利堅高中生的《了不起的蓋茨比》。

我承認，我從前讀《蓋茨比》時關注的是尼克與蓋茨比的基情，如今倒對尼克身在都市的無奈心境有了共鳴。然而，尼克還有「從人群中挑出羅曼蒂克的女人，幻想進入她們的生活」這種權利，我周遭的人們卻沒有一個足以令我抱有幻想。我毫不懷疑，我今後的幾年（甚至更久）仍會是單身。

然而，如果高中時期的我見著了如今的我，一定會大感意外吧。我在高中的那些年正是怪盜RK最為活躍的時期。他在月夜下的身姿是多麼優雅迷人，雖然那幅蝴蝶假面遮住了他的半張臉，班裡卻沒一個女生不相信他是個帥哥。每當怪盜RK如預告函上所寫的一般盜走一件金銀財寶，我們對他的愛慕就加深一分——現在想來，我們真是不合格的市民。

總之，我那時對異性懷著過於理想化的期待。在大學交到第一位男友時，我一度以為以自己為主角的愛情故事即將開始，而在我終於忍無可忍與他分手的那個秋天，怪盜RK被捕入獄。RK曾是我幻想的寄託，也是我幻想的終結。據說他在一年半前離開了監獄，至於他之後去了哪，做了些什麼，就沒人清楚了。

「叮咚——東部遊樂場 到了，東部遊樂場 到了——」

列車進站，廣播響起。在車門打開的一剎那，我拎著包包，身先士卒地衝了出去。

電影院在東部遊樂場裡邊。進入這座全開放式的遊樂場無需付費，是它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。坐在入口打盹的保安大爺抬眼看了我一眼，露出微妙的表情，活脫脫像在說——他許久沒見過面部如此猙獰的女人。他是對的。事實證明，一個中午只吃了杯泡麵，7:40PM還沒吃上晚飯的人可以做出任何事——包括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在五分鐘內衝去電影院買好可樂與熱狗，在電影上映前的最後幾秒找到座位。

『在我年紀更輕、見識更淺時，父親曾給我一個忠告......』

巨大的螢幕上，黛西家碼頭末端的那盞綠燈幽幽發光，忽明忽暗，尼克·卡洛威的聲音則宛如湖底的暗流般模糊不清。這本應是個更富感染力的開場，然而我咀嚼熱狗的聲音比我想像中更為煩人，不過沒關係，我是這個影庭唯一的觀眾。自從西部遊樂場引進了最新的機動遊戲和VR體驗，東部遊樂場的遊客便逐月減少，配備落後的電影院更是乏人問津。我之所以選擇這裡，純粹是看上了低廉的票價。

「我說......你......」

「我也不......」

然而，我身後卻傳來微弱的對話聲，大概是在正後方。對話的雙方都壓低了聲音，不過仍舊能聽出是兩個男人。

尼克·卡洛威繼續說著。

『我再也不要參加各種亂七八糟的活動，再也不要窺見人們的內心，只有蓋茨比例外......』

闊大的影庭，僅有的三個人卻擠得那麼近，而我還跟另外二位完全不認識......我頓感一陣尷尬。我訂位時太過倉促，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於事無補......我盯著螢幕，咬了咬吸管。

......兩個半小時的電影迎來尾聲。蓋茨比死後，尼克重返那棟大得出奇的宅邸，過往的記憶紛至沓來：舞女在燈火輝煌的宴會上舞弄著她沾了金粉的羽毛、黛西頭一回光臨這棟豪宅時那聲欣喜的『這兒真寬敞』，蓋茨比與黛西共舞時含情脈脈的眼神，以及他倆在隨風舞動的窗簾中瞥見的那抹幽綠色的光芒。這是個悲哀的故事，不過我並沒有哭泣。

『——於是我們奮力前進，卻如同逆水行舟，注定要不停地退回過去。』

陰雨綿綿，尼克·卡洛威用打字機寫下《了不起的蓋茨比》那句經典的結尾，隨後與黛西家碼頭末端的那盞綠燈一同墮入黑暗。富有節奏感的片尾曲響起，我也拿起空瓶子空盒，離開霸佔了兩小時之久的座位，準備再度融入都市的人流。

在離開之際，我回頭一望，發現在逐漸轉亮的影庭中，有兩個男人依舊坐著沒動。伴隨著那首慵懶的Young and Beautiful, 他們默默注視彼此，無聲無息地吻了下去。

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'm no 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

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 got nothing but my aching soul

I know you will, I know you will......

Lana Del Rey的歌聲隨著時間流轉，我卻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，直到我迷迷糊糊地搭上了回家的列車，才回過神來。

這時，我才恍惚覺得那兩人看起來有些眼熟。不過，那怎麼可能呢？若是我曾見過那樣的帥哥，絕對忘不了。

「叮咚——請先讓車內的乘客下車，請先讓車內的乘客下車——」

我打了個哈哈，拎起包包，又一次勇猛地衝出了車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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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3   The Knight

待續

如你所見，下一回將從瑞琪的視角敘述他和RK的故事。